【中國禮品網訊】第一次見到文乾剛,還是在春節前,那時他的工作室是在北京工業大學藝術設計學院操場邊的一排簡易房里,只有四五十平方米,屋子里擠了十幾個人,呼吸著濃重的大漆味道。
幾個月過去了,再見文乾剛,卻已是在北京東四環外一個叫做“東風藝術區”的地方,高高的屋頂下仍是十幾個人在忙活,卻因為近400平方米的寬敞地方而顯得優游了許多。

工作條件的改觀讓文乾剛心情不錯,這挺不容易,因為雖然只有兩次的近距離交談,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心氣很高。不過,對自己有所要求和期待應該是一個人成功的必要條件吧,所以到了今天,67歲的他不僅是中國工藝美術大師,也成為了北京雕漆的代表性傳承人。
如果可能,文乾剛當初不會選擇這行,因為從小時候開始,他就醉心于美術,尤其是西洋美術。1958年,中央美院附中和北京工藝美術實驗中學聯合招生,于是,他放棄了已經考取的高中,進入了其后改稱為北京工藝美術學校的校園。畢業后,經過在北京工藝美術研究所的短暫過渡,1961年,他進入了北京雕漆工廠,并在若干年后成為了這個廠的總工藝美術師。進廠初期,廠領導安排他從事了許多不同的工作,比如讓他跟從周長泰、汪德亮學習雕刻,又從師于孫彩文和朱庭仁學習設計,頻繁地轉換工作讓他一開始有點摸不著頭腦,但也因此讓他成為了這一行里有數的能夠貫通設計、制胎、髹漆、雕刻、拋磨五大工藝程序的工藝品大師,后來他自己猜測,或許當初領導的用意就是要培養他吧。
上個世紀末,處于西單商業開發區的北京雕漆工廠原址拆遷后成為了一片綠地;2002年,陷入困境的雕漆廠進行了改制;如今,雕漆廠只是作為一個法人存在著,原有的職工都已是各謀出路了,這其中,文乾剛帶領著十來個師傅辦起了自己的工作室,并確立了自己的精品方向。
“我是藝術家型的大師。”這是文乾剛的宣言。從一開始,他就不打算只做個匠師,所以工廠的日子讓他很不受用。因為那時的流水線生產談不上有多高的藝術含量,雖然產品在上世紀90年代前很搶手,為國家也增加了不少外匯收入,對于醉心藝術的文乾剛來說卻難有多少成就感。打個比方說,一件工藝品該定價多少,在工廠里的算法就是原料加人工再加一些七七八八,但設計卻從未被計入成本。其實,中國的工藝美術一直處于一種尷尬的地位,自覺比一般工業產品有文化,但同時又被文化藝術界視為匠人,工藝美術大師也常常被視為高水平的工匠。而在文乾剛看來,至少對于雕漆藝術來說,其傳承千年而負載的文化含量和長期宮廷制造的“貴族”身份,理當受到人們更多的尊重。何況,雕漆的“剔紅”和瓷器的“青花”被人稱為中國傳統工藝美術的兩大經典色彩,無論是“青花”的淡雅還是“剔紅”的典雅,都無可替代。
當然,與其他中國的傳統工藝一樣,雕漆在近現代的命運也是起起伏伏。清末民初,沒落的雕漆從宮廷走向民間。光緒三十年(1904年),蕭樂安、李茂隆在北京開辦中國現代商品雕漆的第一個制造作坊—“繼古齋”。“繼古齋”的門徒宋興貴學成之后,又獨自開辦了“德成”雕漆局,宋興貴的徒弟張增明、蘇增安等又分別開設了“明古齋”和“蘇記”雕漆作坊等,許多技藝高超的雕刻工匠是從這里學成的。新中國成立后,北京市政府將散在民間的北京繼古齋雕漆傳人40多人集中,組建了北京雕漆生產合作社,1958年轉為北京市雕漆工廠,文乾剛的師傅們基本上都算是“繼古齋”的第三代傳人。在工廠的時候,文乾剛經常聽師傅們講古,其中有位姓張的師傅在二三十年代的時候開過一個雕漆局,有一次,一個外國旅游團來到他的作坊,游客們看上了還在制作過程中的一種“名片盒”,于是留下了聯系方法,讓張師傅完成后給他們送去。一兩個月后,100個名片盒完工,那批游客則已在秦皇島等待返航的郵輪了。張師傅帶著產品趕到秦皇島,到了旅館往桌子上一放,立刻,已經分不清是不是那個旅游團的人了,反正是擁上來一大票人一搶而空,桌上留下的,是明晃晃1500個大洋。據說,那時一件長衫賣5毛錢,一袋50公斤的進口富強粉賣2塊錢。張師傅背著這1500個大洋,興沖沖跑回北京城,家都沒回,就直接進了八大胡同。這是個有喜劇色彩的故事,但也說明了那時雕漆作坊的生意還是很火爆。不過,那時的產品主要是一些“小玩意兒”,目的也只是為賺錢,在藝術上根本無法和明清時代的精品相比。
文乾剛開辦的工作室和過去的作坊不一樣,這從2002年之后他的作品連續獲得西湖博覽會中國工藝美術大師作品金獎的結果就可見一斑。他把雕漆藝術看得很貴重,因而他也要求自己的作品成為精品。在他的工作室里,一件“剔紅唐人詩意五扇屏風”尤為惹眼,而這件作品從設計到完工,經過了兩年半的時間。其實雕漆工藝品生產的一大特征就是生產周期長,一件真正的雕漆藝術品一般要刷上厚度15毫米左右的漆才能進行雕刻,一般來說,1毫米厚的漆要刷十幾遍,每一遍刷上去的漆都只能在室內自然陰干,因而每天只能刷一兩遍。刷15毫米厚的漆,就需要近百天時間,而精品需要的時間就更長。
與雕漆的生產周期類似,雕漆人才的培養周期也相對較長?,F在文乾剛的工作室有19個成員,其中10個是原雕漆廠的職工,另外幾個年輕人中大多是大?;蚋咧挟厴I,有一個還是中國藝術研究院的博士生。這些人大多具有美術基礎,其中有4個被文乾剛視為重點培養對象,希望他們以后能成為掌握所有工序、尤其具備設計能力的領軍式的人才。文乾剛說,這還需要5到10年時間的磨煉。不過,不管是作為工作室帶頭人的責任感也好,還是作為國家級“非遺”保護項目代表性傳承人的義務也好,培養人才都是文乾剛目前的一項重要工作,這人才不僅是設計人才,也需要成熟的工匠,因為說到底,雕漆都是一項合作型的工藝,單靠一人是很難完成的,同時,文乾剛也認為,工藝美術行業的人才是不可能在課堂教學中產生的,只有在作坊或是工作室的多年實踐中才有可能產生。